天色擦黑時，赤司把冬花送到了家門口。

“那我就先回家了，今天真的玩得很開心，謝謝征君。”雖然是這樣說，但冬花依舊沒有放開和少年十指相扣的手，還是擡著眼睛看他，用視線一遍一遍地描摹他清俊的五官。

赤司征十郎勾著唇角笑了一下：“我也很開心——送你進去？這些玩偶很重。”

冬花立即忽閃了兩下眼睫，條件反射地看向不遠處的勞斯萊斯，又想起什麽一般，神色漸漸落沈下去，半晌還是對他抿起唇角搖了搖頭：“不用了，今天征君差遣了家裏的司機，司機先生回去之後要向赤司先生報備的吧？征君早點回去就好。”

“只是幫你把玩偶拿進去，不費多少時間，真的不要我送？”赤司挑起眉尾。

冬花咬住下唇，背後的公館已經亮起燈光，她垂著眼皮，輕輕搖了搖他的手，語氣和平常一樣輕緩又平和，但因為話語本身裝了沈重的東西而顯得有些低落：“我、我父親今天在家，所以征君進去的話，可能會耽誤些時間……”

她和父母之間的關系，他心知肚明。

她不想讓他和她父親碰面，必然也有自己的理由。

赤司征十郎沈默了一下，伸手撥弄了一下她垂在鎖骨上的吊墜，又從風衣口袋裏拿出那塊暗紅色的手帕。裝著玩偶的紙袋拎手細硬，拎時間久了必然會勒得手指發疼，即使知道少女進門之後，就會有女仆把玩偶接過手去，但赤司還是細致地將手帕疊好，打算一會墊到她的手指和拎手之間。

“到家之後會給你打電話的。”赤司揉了揉她的發頂。

冬花乖巧地點點頭：“嗯。”

少女輕輕的尾音散在空氣裏之後，氣氛突然沈默下來。

“笑一下？”赤司歪了歪頭，神色微妙地柔軟下來，那對赤金異瞳也沒有往日的冷平，“第一次約會，想有個賞心悅目的好結尾。”

冬花眨了眨眼，然後對他慢慢彎起了唇角，露出頰邊的梨渦。

並不是錯覺。

赤司征十郎眼皮一跳。

少女在靠近自己的家之後，情緒非常明顯地低落了下來，就連對著他，笑容都勉強了很多，而且——

他低頭看向她垂在身側的手，已經緊緊握成拳，拇指不安地掃撫著其餘四指，用的力道之大，居然讓指關節都崩出失血的白。

她很緊張。

赤司征十郎沈默半晌，繼而揚睫看向少女身後的公館，華麗典雅，與自己在東京居住的本家公館別無二致。

——冰冷的籠子。

紅發少年的眼底突然閃過一瞬與年齡極不匹配的狠戾。

——即使這就是一只冰冷華美的鳥籠，但他的冬花也絕不是被豢養待售的金絲鳥。

“……征君？”

冬花抿了抿嘴唇，有些遲疑地張口，她自己也能感覺出面部肌肉不大受控制，本來就生怕自己笑得不好看，然而笑完了又發現面前的男朋友不說話，於是不安更加翻了倍。

“嗯，”赤司征十郎飛快地一眨眼，眼瞳中餘下的只有對少女的柔軟，繼而對她笑了笑，“完美的結尾。”

“好了，”冬花被他說的臉頰發燙，主動伸手要接過紙袋，“時間不早了，征君也快回家吧。”

赤司替她細致地窩好那個自制的布墊：“嗯，等我的電話。”

司機野口在駕駛座裏等了半天，又不好過多關註小少爺和女朋友，又得時時地扭頭去觀察小少爺什麽時候結束，實在是難。

終於，他看到那位身份不俗的金發少女扭過身子，要拎著紙袋走向公館了。

野口立刻訓練有素地下了車，白手套整理之後更加服帖，他筆直地站在後座的車門旁，準備一會替小少爺拉開車門。

傍晚時分靜謐非常，這裏也不是什麽住宅密集的地方，因而連晚風刮過耳畔的聲音似乎都能聽得一清二楚。

就是在這樣寂靜的環境下，野口聽到自家小少爺揚高的聲音：“冬花。”

他立刻看了過去，發現那金發少女停住了腳步，和他一樣疑惑地看向了小少爺。

赤司征十郎站在朦朧夜色裏，更顯得身量挺拔：“要不要接吻——？”

野口立刻竄回駕駛座。

“……欸？”冬花眨了眨眼睛，臉頰立刻染上緋紅熱意，但腳步還是乖順地向他而去，“不是說‘完美的結尾’？”

他把玩偶袋子接過來，另一只手捉住她的手腕，帶她往一處有茂密深綠枝葉遮蔽的偏僻地方走：“錦上添花不是更好嗎。”

不過剛剛站定，他的懷抱和滾熱的唇舌就一起落下來，冬花楞楞地眨眨眼，擡手抱住他的肩頸，慢慢合住了眼瞼。

“可惜這個時節，沒有玫瑰了。”他反覆輕吻少女的嘴唇，一邊接吻一邊又要輕聲說話，聲音有些含糊。

“……玫瑰？”冬花閉著眼，覺得胸腔裏的臟器鼓動地過於||迅猛，震得聲音都柔軟無骨。

“玫瑰，”他肯定地重覆一遍，餘光瞥見少女身後是一片單調的深綠，“像你生日會上的玫瑰叢。”

少女只覺得心跳聲擂鼓如雷，連嗓子都被燙得說不出任何話來。

“那個時候，我就想吻你了。”他的呼吸有些難耐，但又從喉嚨裏隱約發笑，似乎唇齒間正含著什麽甜蜜的東西。

“……嘶！”他尖利的犬齒沒有控制住力道，磋過舌肉，冬花一疼，本能地想要別過臉去。

然而又立刻被他掰著下巴正過來：“嬌氣包，這點疼都受不住，以後可怎麽辦？”

她眨了眨眼，覺得眼前有些朦朧水汽：“……以後？”

他又要笑：“以後。”

等到冬花終於惝恍地拎著袋子走到主廳，晚飯已經開始了。一個女仆立刻訓練有素地上來接過她手中的紙袋。

“父親大人，母親大人，晚上好。”冬花按住裙擺，對兩人淺淺地鞠了一躬。

透過大開的紙袋口，男人看到了一堆軟乎乎的玩偶。像這樣過於小女生的愛好，在西園寺家是絕對不被允許的，但男人卻難得好脾氣地對她點了點頭，聲音有些溫和：“和赤司少爺出去了嗎？過來吃飯吧。”

坐在他對面的女人立刻冷哼了一聲。

看樣子是又起沖突了。

冬花輕輕鞠躬：“感謝父親大人的疼愛，但是我在外面已經和赤司君吃過，所以，可能沒辦法侍奉父母用餐了。”

“吃過就上樓去吧，今天的功課不要耽誤。”見她拒絕了自己，男人面色有些不虞，但還是對她點頭。

“是，我明白了，”冬花不做任何無用的辯解，“請您用餐愉快。”

說罷，冬花對那個幫她拿著玩偶的女仆點點頭，示意她跟自己一起上樓。今天跑了不少地方，一跟赤司告別，神經上的興奮就壓不住身|體的疲憊，她捂著嘴輕輕打了個哈欠，但還是滿心歡喜地把那一大袋子玩偶一個個地擺到自己床上，可睡的地方一下子少了小半，她也毫不在意。

整理好最重要的，她才起身去櫃子裏拿換洗的衣物，準備去泡個澡，她記掛著赤司的電話，幹脆把手機一起帶進浴室裏。

赤司向來說到做到，冬花剛坐進浴缸裏，擱置在小櫃臺的手機便震動起來。

她眼睛一亮，立刻在毛巾上蹭幹了水，伸長胳膊把手機拿了過來：“餵，征君嗎？”

“嗯，”少年原本清潤的聲音經過電流扭曲，微微有些失真，“路上稍微有些堵，所以晚了些。”

“沒關系的，”冬花咬住下唇，在自己也沒有意識到時已經歪頭露出一個笑容，“安全到家就好，征君接下來要去做什麽？”

“稍微休息一下，然後去健身房。”

“欸，”她眨了眨眼，“好辛苦啊。”

“不算什麽辛苦，畢竟Winter Cup快到了，洛山不會輕敵。”

即使擁有非常人的恐怖天分，但他卻從未以此為傲，自視甚高過，他在健身房和籃球場中消耗的汗水從不比任何一個人少。

冬花的心口驀然被一股有與榮焉溫柔而強勢地包裹住，即使隔著兩重屏幕，她也依舊點了點頭：“我相信征君。”

“……”那邊卻突然沈默了半晌，“冬花，你在哪裏？”

“欸？”少女立刻一楞，這才想起剛才自己一時得意忘形，居然動作大到攪起了水聲，她立刻瞪大了眼，臉上迅速過了血，“！！我、我在，我在……”

“洗澡？”他的聲音依舊平靜。

那兩個字眼一出，冬花登時僵住了肢體，喉嚨中像卡了什麽，連半個字都吐不出。

赤司輕笑了一聲。

被他笑出的氣音麻了半邊身子，冬花破罐子破摔地往水下又沈了沈，有些忸怩惝恍，連好不容易找回的聲音也摻雜了恍惚味道：“……不要笑啊。”

“咳，抱歉，”雖然這樣說著，但他的聲音還是含著笑意，“是高興而已，冬花在洗澡的時候也在掛念我的電話。”

“因為……”她單手捧住滾燙的臉頰，“是征君啊。”

“冬花看看時間表吧？”他相當體貼地換了一個話題，“還是確認一下Winter Cup不會跟其他任務撞行程比較好。”

“好，”她軟軟地應了一聲，然後簡化通話界面，打開了備忘錄裏的時間表，直接點到十二月份。

但月份的小小方格上卻圈了兩個紅圈。

她還沒來得及皺起眉頭回想，十二月二十日上的小愛心電光火石地帶來某種訊息，冬花立刻瞪大了眼。

“怎麽樣，不會撞到其他任務吧？”赤司狀似不經意地繼續問道。

“不會！”冬花把備忘錄也簡化，立刻打開line把以鈴木園子為群主的四人小群拖拽出來，“到時候會去東京給征君好好應援的！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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